大屠杀晚上，郭德贤看着一批又一批同志被敌人拉出去枪毙的场景，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她死无所谓，可最遗憾、最害怕的还是自己两个孩子跟她一起赴死，儿子两岁，女儿四岁。

为了给两个孩子争取一线生机，她把孩子的衣服脱掉，让他们睡下，又把孩子的信息写在纸上，用盒子装好。

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在罗广斌的帮助下，躲过“11·27大屠杀”。

刚刚逃过大屠杀，四岁女孩却不慎和母亲走失，为了找她，党组织发动一切力量。

幸而被一个水果摊主王素珍捡回家，询问她住址，小女孩回答：“我住在白公馆。”

那么，郭德贤和她四岁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

走上革命征程

郭德贤1924年9月出生在重庆云阳一个地主兼工商业家庭。

或许是家境殷实，父母也很开明，从小送她到学校读书。

1936年，在外读书的哥哥突然回到家乡，联络进步老师筹划武装起义。

哥哥把家设立成武装起义的地下联络点，经常召集进步人士开会，商议如何和反对派作斗争。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哥哥带着表叔和老师发动武装起义，由于人数不够，准备不充分，武装起义还是以失败告终。

虽然只有十二岁，对革命理解不深刻，但是郭德贤亲眼目睹自己熟悉的师长、兄长和其他参加起义的人被刽子手残忍杀害。

尤其是老师敢于为正义挺身而出，这一英雄壮举深深震撼了她，为她日后投身革命埋下伏笔。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全国掀起了反对日本侵略者的救亡图存运动。

当时在云阳就读女子师范学校的郭德贤立即响应号召，投身革命活动。

一想到昔日兄长和老师牺牲的场面，她的内心对日本侵略者就无比痛恨。

她组织同学到街上义演，为前线的将士募捐。

因为表现优秀，1939年8月，她光荣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走上了兄长曾经选择的道路。

她要代替兄长和老师，把他们未完成的使命进行下去。

当时，党组织交给她的任务是在学校里留意其他思想先进的教师和学生，把他们发展到抗日统一战线上。

在郭德贤就读的师范学校，有国民党反对派举办的三青团组织，在她们的努力下，学校没有一个人加入三青团组织。

郭德贤为了抗日活动不遗余力，只是她频繁组织、参加活动，最终被国民党反动派发现，列为被逮捕的对象。

在上级彭咏梧的帮助下，她转移到成都从事地下工作。

保存党的有生力量

皖南事变后，国共矛盾再一次激化，共产党面临艰难的生存环境，许多不明真相的民主人士纷纷疏远我党。

再加上国民党的残酷迫害，我党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四川的地下党组织很多人被逮捕，有的因为身份暴露被迫转移，一时间地下党情报工作陷入瘫痪。

四川党组织指示所有工作人员先做好掩护工作，蓄势待发。

郭德贤接到的任务是掩护其他同志，保存党的机密文件。

1944年，她生下女儿小波，第二年生下儿子小可。

由于收入不高，人口众多，还在坐月子的她经常饿肚子，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事。

她一边要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掩护机关和其他同志，一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是分身乏术。

想要请个佣人帮忙照看，可经济不允许。无奈之下，她提出不想从事掩护的工作。

郭德贤向党组织提出想要成为一名小学教师，川西党委的马识途告诉她，只要你能在成都生活，就是党的有生力量的保存。

虽然党组织允许她不再从事掩护工作，可是责任感让她没办法将工作交给别人。

当时地下党同志对外都有掩护的身份，虽然明面上是经商的商人，但他们大多数没有稳定工作和住址。

一旦引起敌人警觉，很可能被敌人顺藤摸瓜。

郭德贤决定给大家寻找一个安全的开会地点，方便同志及时传递消息。

被敌人逮捕

1948年，重庆“挺进报案”发生，川东地工委书记涂孝文被逮捕后叛变。

紧接着，重庆的书记刘国定叛变、副书记冉益智叛变，他们几个身居高位的党员叛变，让重庆的地下党遭到致命性打击。

因为他们的叛变，导致郭德贤的身份暴露，13号早上9点半左右，特务闯到她家，在房间内搜捕她是共产党的证据，还将她软禁。

虽然郭德贤明面上是家庭主妇，在她家中也没有搜到证据，但是特务依然不打算放过她。

他们准备以郭德贤为诱饵，抓捕和她联络的其他地下党员。

不过这一计划因郭德贤落空。

她趁特务和邻居聊天的空隙，让看门的大嫂和准备接头的马识途报信，因此马识途逃过一劫。

虽然解救了其他人，但她也被特务送到重庆渣滓洞看守所，后来转移到白公馆。

准备越狱

郭德贤被关押的时候，正值解放战争时期，人民解放军向西南发起强大的攻势。

1949年11月22日，解放军直逼重庆。

重庆解放指日可待，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囚犯”心情亢奋，他们在监狱里积极做五星红旗。

等待着从监狱释放后，再用五星红旗迎接解放军。

只是他们没想到死神正在悄悄靠近。

歌乐山的监狱里有了不一样的表达方式，每次看守来送饭，总是意味深长地说：“吃一顿少一顿，你们也没几天可活了。”

被单独关押的郭德贤，曾听看守说：“外面的坑都挖好了。”

虽然蒋介石无力抵抗解放军，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不甘愿就此退出政治舞台。

离开大陆前，他竟然丧心病狂下令处死白公馆和渣滓洞的所有爱国人士和共产党员。

大屠杀

11月27日下午，执行屠杀计划的刽子手陆陆续续赶到杨家山，准备晚上的屠杀行动。

屠杀计划开始后，特务来到囚房挨个点名，一批又一批同志被枪杀。

此时我党另一位同志罗广斌还在积极做杨钦典的思想工作：“你要为自己未来着想，国民党可以败走台湾，可你呢？你还有别的后路吗？”

杨钦典是一位有良知的中国人，当时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加入国民党军队的。

后来被调往白公馆当看守，其他看守都不愿意和共产党员接触，只有他觉得共产党员都是英雄好汉，喜欢和他们接触。

在这里，他思想有了很大的改变，也愿意帮助共产党员传递消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眼看大屠杀在即，罗广斌再一次劝说：“你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出去后，我会为你作证，保证解放军不会伤害你！”

其他被关押的共产党员也都纷纷在一旁劝他，在得到他们的保证下，杨钦典答应会释放他们。

逃出生天

眼看着身边的同志一个又一个被特务拉出去枪毙，郭德贤的内心是恐慌的。

她死不要紧，可是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是无辜的，怎么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此刻郭德贤多么渴望能有人把两个幼小的孩子拯救出去，她甚至心存幻想：敌人不会惨绝人寰到连孩子都不放过吧？

可转念一想，他们这些刽子手，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就在几小时前，他们不是把王振华和黎洁霜夫妇的两个孩子都杀害了吗？

一想到这里，她紧张又害怕，最终，她决定把两个孩子的衣服脱掉，哄他们尽快入睡，还在他们的炕头上放了两块糖。

紧接着，她找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两个孩子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和一些经历，用小盒子装好，放在女儿小波的口袋里。

此时的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她相信当两个孩子第二天醒来时，找不到她，会自己走下楼。

万一碰上好心人士收养呢？

她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后，安静等待死亡。

这一晚上，白公馆里随时能听到声音，有特务分子大声责骂的声音，也有难友高声呼喊口号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等待死神来临的那段时间。

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郭德贤内心是害怕的，但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处呢？

作为一个革命者，她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她独自坐在安稳睡着的两个孩子身边，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不能陪伴在儿女身边，看着他们长大。

一想到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就要失去母亲，未来的生活充满荆棘，她的内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特务没想到解放军的炮火如此猛烈，他们为了尽快完成屠杀计划，渣滓洞那边提出申请，希望白公馆可以支援他们。

这么一来，白公馆就只剩下几个看守。

杨进兴在听到解放军隆隆的炮火声后，吓得带着心腹四下逃窜，生怕晚一步，会被解放军抓捕。

此时被我党策反的杨钦典再一次返回监狱，把钥匙给了罗广斌，还跟他约定好：“等到我三声跺脚声后，你打开监狱门，带其他人赶紧逃走。”

说完后，他又强调了一句：“不要忘记二楼的郭德贤和她的两个孩子，她们太可怜了！记住，我不跺脚，你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特务都撤走了，但是外面还有警卫守备，危险依然还在。

罗广斌信任地点点头，然后开始部署逃离的方向：“大家出去后向后山坡跑去，三人一个小组，老幼相互照顾。

我、杜文博、周居正、郑业瑞、毛晓初各带一组，现在收拾东西，等待杨钦典的信号。”

杨钦典在监狱附近四处巡视，确认安全后，他走到二楼观察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楼下的难友等到那冲出桎梏的三声跺脚声。

原本就是松木地板，回声很大，再加上这样特殊的环境，这三声跺脚声在他们看来，就是救命的声音。

安静等待死亡的郭德贤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她以为是特务送她上刑场，却不想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罗广斌！

罗广斌用急促又压低的声音说：“快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逃出去，特务都撤退了！”

郭德贤赶紧把两个孩子叫醒，给他们穿上衣服带到楼下。

周居正看她拖儿带女，行动不便，主动提出要背小波，让郭德贤背上儿子小可，跟着大家一起逃。

一行人逃到白公馆的石梯才发现，警戒线外面的士兵还没有完全撤离，看到郭德贤他们，大喊一声：“什么人？口令！”

作为囚犯，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口令，犹豫半天也没说出来。

士兵很快意识到这群人是逃犯，拿着机关枪对他们一阵扫射，逃狱的十几个人四散开，分别逃跑。

郭德贤顾不上周居正，自己背着小可疯狂向山坡上逃，身后还时不时传来子弹射击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让她一个劲背着儿子朝白公馆后面厨房的石梯跑去，在这里她遇到同样逃生的李荫枫同志。

李荫枫忙问：“怎么样，还能跑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郭德贤摸了摸身上，没有发现伤口，就是双脚软得迈不开步子。

还没顾得上喘气，士兵的手电筒和机关枪声又传到这里，郭德贤只能带着孩子和李荫枫再次往山上跑去。

跑到半山腰，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尽，大口大口喘着气，告诉李荫枫：“我…我跑不动了…”

李荫枫说：“我去引开他们，你和孩子躲在这里休息，记得，千万别出声！”

临走前，他还把身上的大衣盖在郭德贤身上。

敌人手电筒的光再一次出现在附近，李荫枫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去，没过一会，这里变得安静。

郭德贤抱着孩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静静藏在草丛里，等待敌人离开。

追来的特务在这里没有搜到人，骂骂咧咧走开。

过了一会，郭德贤听到女儿在叫她，她既激动又紧张，想回应，担心会被敌人发现。

女儿的声音戛然而止，郭德贤以为女儿被敌人发现，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可她还是不敢动。

就这样一直藏了一晚上，直到天边露出晨光，她才带着儿子向歌乐山上跑。

跑到公路上，她看到有一家茅舍，便走了进去，请求主人家收留她一晚。

老婆婆看郭德贤带着个孩子，不像坏人，不仅无偿让她们母子居住，还给她一个红薯，两双鞋子。

29号那天，郭德贤带着儿子在公路上行走，看到解放军后，疯了似的朝他们跑去，还大声喊着：“解放军同志，敌人正在大屠杀，你们快救救我们的同志…”

或许是紧张的情绪得到抒发，或许是太过筋疲力尽，话还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解放军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保护，在这里她见到了同志周居正，但没看到女儿小波！

小波呢？难道是被特务发现了？

一直到和小波团圆后，她才知道女儿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女儿的特殊经历

原来那天晚上，周居正听到女儿的喊声后，急忙捂住她的嘴巴，继续逃跑。

在路上碰到了追他们的敌人，慌不择路的他摔倒在山坡上，背上背着的小波也被摔出去好几米远。

因为是晚上，在荒郊野外也没有灯光，他爬起来寻找小波，担心敌人还在附近，他也不能叫喊，只能抹黑摸索。

附近摸索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小波，他只能自己藏起来。

此时的小波在哪里？其实被摔出去的小波也被吓懵了，惊恐躲在梯田的水沟里不敢动弹。

特务的车灯在她身边不停闪烁，害怕的小波寻找妈妈，叫了两声妈妈后，便不敢再发出声音。

被吓得浑身发软的小波，困倦来袭，就这样一头睡在田坎上，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一队国民党官兵从田坎走过时，发现了她，小波用软糯的声音说道：“叔叔，可以带我跟你们一起走吗？”

或许是经过共产党员的教育，或许是在白公馆的这段经历，让她的心理素质一点也不像4岁的小女孩。

国民党的士兵以为她是附近百姓家的孩子，问她：“你要去哪里？”

“你们去哪，就把我送到哪。”

这位士兵觉得小姑娘十分有趣，把她拉上车，带到重庆市中心的解放碑那里。

由于他们要执行任务，不能带着小波，士兵把她放在大街上，便离开了。

可怜的小波不敢走太远，只能在路口不停游荡。

水果摊主王素珍一直看着小波从天亮，游荡到天黑，不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走丢了？

一天没吃饭的小波看到王素珍的水果摊，饥肠辘辘向她走来。

“小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王素珍看小波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悯，想要帮她找到家人，毕竟兵荒马乱的，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

“我住在白公馆。”

王素珍是个普通老百姓，没上过学，也不涉及政治，不知道白公馆是什么地方。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毕竟那些有钱人都喜欢在家门口弄个牌子，叫什么什么公馆。

但是有钱人家会穿得这么破旧吗？王素珍看着小波身上的衣服，难不成她家人是在白公馆工作的下人？

傍晚，王素珍看小波无家可归，把她带回家里，给她洗澡、换衣服，又给她准备精美的饭菜。

虽然素昧相识，可王素珍夫妇把小波当成自己的女儿养活。

王素珍为意外得来的女儿开心不已。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郭德贤，十月怀胎的女儿不知所踪，心痛得她整日以泪洗面。

党组织和政府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悬赏寻找一个穿着红色裤子的小女孩。

罗广斌也组织大学和中学的学生到歌乐山上去寻找小波，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都没有找到小波。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寻人启事发出后，有一个市民提供线索：“我在11月28日凌晨，解放碑那一带看到过一群国民党士兵，抱着一个很像你们要找的小女孩。”

这位市民提供的线索，一下子让郭德贤来了精神，这说明小波还活着，有可能被好心人收留了！

党组织立刻派人到重庆的报社刊登寻人启事，说来也巧，在王素珍摆摊的地方附近正好张贴了这则寻人启事。

王素珍没上过学，不识字，但是她看摊位旁边围满人，还不停议论，不禁来了兴趣，询问他们在谈论什么。

“这上面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寻找一个穿红裤子的小女孩，叫郭小波。”

当听完报纸上的描述，她激动地抱着小波，喊着：“波儿，你的妈妈找到了！走，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王素珍连水果都不卖，抱着小波来到招待所。

当再一次见到女儿，郭德贤激动地抱着女儿放声痛哭，4岁的小波在流浪数十天后，终于再一次和郭德贤团聚。

为了感激王素珍，郭德贤把她当成自家亲戚一样，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小波到她家看望。

重庆解放后，郭德贤担任过重庆人民广播电台托儿所所长，也担任过广播电台编辑部副部长，1983年离休。

无论什么时候，她始终坚守党的信仰，对党忠诚。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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